公案很難懂

新老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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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盡居士(鋸解秤砣《宗門武庫》)


〖公案原文〗
  張無盡丞相,十九歲應舉入京,經由向家。向家夜夢人報曰:“明日接相公。”凌晨,淨室以待。至晚,見一窮措大,著黃道服,乃無盡也。向禮延之,問:“秀才何往?”無盡以實告。向曰:“秀才未娶,當以女奉灑掃。”無盡謙辭再三。向曰:“此行若不了當,吾亦不爽前約。”後果及第,乃娶之。

  初任主簿,因入僧寺,見藏經梵夾齊整,乃怫然曰:“吾孔聖之教,不如胡人之書,人所仰重?”夜坐書院中,研墨吮筆,憑紙長吟,中夜不眠。向氏呼曰:“官人,夜深,何不睡去?”無盡以前意白之,正此著《無佛論》。向應聲曰:“既是無佛,何論之有!當須著《有佛論》始得。”無盡疑其言,遂已。

  及訪一同列,見佛龕前經卷,乃問曰:“此何書也?”同列曰:“《維摩詰所說經》。”無盡信手開卷,閱到“此病非地大,亦不離地大”處,嘆曰:“胡人之語,亦能爾耶!”問:“此經幾卷?”曰:“三卷,可借歸盡讀。”向氏問:“看何書?”無盡曰:“《維摩詰所說經》。”向氏曰:“可熟讀此經,然後著《無佛論》也。”無盡悚然,異其言。

  由是深信佛乘,留心祖道。後為江西漕,遍參祖席。首謁東林照覺總公,總詰其所見處,與己符合,乃印可之,曰:“吾有得法弟子住玉溪,乃慈古鏡也,亦可與語。”無盡復因按部,過分寧,諸禪迓之。無盡到,先致敬玉溪慈,次及諸山,最後問兜率悅禪師。悅為人短小,無盡曾見龔德莊,說聰明可人,乃曰:“聞公善文章。”悅大笑曰:“運使失卻一隻眼了也。某,臨濟九世孫。對運使論文章,正如運使對某論禪也。”無盡不然其語,乃強屈指曰:“是九世也。”又問:“玉溪去此多少?”曰:“三十裡。”曰:“兜率聻?”曰:“五裡。”無盡是夜乃至兜率。

  悅先一夜,夢日輪升天,被悅以手搏取,乃說與首座雲:“日輪,運轉之義。聞張運使非久過此,吾當深錐痛劄。若肯回頭,則吾門幸事。”首座雲:“今之士大夫,受人取奉慣,恐惡發,別生事也。”悅雲:“正使煩惱。只退得我院,別無事也。”

  無盡與悅語次,稱賞東林,悅未肯其說。無盡乃題寺後《擬瀑軒詩》,其略雲:“不向廬山尋落處,象王鼻孔謾撩天。”意譏其不肯東林也。
公徐語及宗門事,悅曰:“今日與運使相陪人事,已困,珍重,睡去。”至更深,悅起來,與無盡論此事:“焚香請十方諸佛作證,東林既印可運使,運使於佛祖言教有少疑否?”無盡曰:“有。”悅曰:“疑何等語?”曰:“疑《香嚴獨腳頌》、《德山托缽因緣》。”悅曰:“既於此有疑,其餘安得無耶?只如言‘末後句’,是有耶?是無耶?”無盡曰:“有。”悅大笑!遂歸方丈,閉卻門。無盡一夜睡不穩,至五更,
下床觸翻蹋床,忽然省得!有頌曰:
“鼓寂鐘沉托缽回,岩頭一拶語如雷。
果然秖得三年活,莫是遭他受記來。”
遂扣方丈門雲:“某已捉得賊了。”悅曰:“贓物在甚處?”無盡無語。
悅雲:“都運且去,來日相見。”

  翌日,無盡遂舉前頌呈之,悅乃謂無盡曰:“參禪只為命根不斷,依語生解。如是之說,公已深悟。然至極微細處,使人不覺不知 墮在區宇。”悅後作頌證之雲:“等閒行處,步步皆如。
雖居聲色,寧滯有無。
一心靡異,萬法非殊。
休分體用,莫擇精粗。
臨機不礙,應物無拘。
是非情盡,凡聖皆除。
誰得誰失,何親何疏!
拈頭作尾,指實為虛。
翻身魔界,轉腳邪涂。
了非逆順,不犯工夫。”

  無盡邀悅至建昌,途中一一伺察,有十頌敘其事,悅亦以十頌酬之。
  時元祐八年八月也。

〖老人眉批〗
  何不道:“開門來,與你看!”待開門,夾背便打!
  更何不道:在師腳下!
  旨哉斯言!

〖鋸解秤砣〗
  這則公案儼然是一篇無盡居士張商英的學佛小傳。
  向家因夢而知張商英,初次見面竟以女相許。張商英飛黃騰達之後,亦不爽前約,足見此人很守信用。向氏女何人也?觀其關鍵時的語句,抑或菩薩示現乎!看她的言談:“既是無佛,何論之有!當須著《有佛論》始得。”此時張商英的“無佛”,是“無佛有眾生”,顯然是昧卻了佛法。再看她的另一句話:“可熟讀此經,然後著《無佛論》也。”此時的“無佛”,卻是“無佛無眾生”,和盤托出了佛法的精髓。在她的激勵和啟發下,一向鄙視佛門的張商英,竟能由此深信佛乘、留心祖道。無盡居士入佛的因緣不可思議!

  兜率從悅禪師 因夢搏取日輪,對張商英痛下鉗錘,首座為他捏著一把汗呢。恐觸怒了張商英,禍及兜率。悅禪師卻毫無懼色:“他若惱了,頂多不讓我做方丈,不會殃及寺裡其他人的。”於是,便放手做去。

  哪知這張運使 還真是個留心祖道的人,不但沒惱,反而在兜率禪師的點撥下發現了自己的不徹——透不過《香嚴獨腳頌》、《德山托缽話》,進而在兜率禪師的逼拶下 剎那透脫!當他驀然打失布袋之時,就如同十字路口 遇見了親爹,立即頌雲:“鼓寂鐘沉托缽回,岩頭一拶語如雷。果然秖得三年活,莫是遭他受記來。”
也不管是不是深夜,竟去敲兜率禪師的門,聲稱:“我已捉得賊了!”——即,已打死了最後一絲未斷盡的命根!

  這《香嚴獨腳頌》、《德山托缽話》就那麼難透麼?竟要費這麼大勁才行!當然,在無盡居士那裡是這樣,在別人那裡卻未必如此。各有各的因緣,未必人人盡同。讓我們來看看這兩則公案吧:

  香嚴獨腳頌:
  香嚴智閒禪師有偈曰:“子啐母啄,子覺母殼。子母俱亡,應緣不錯。同道唱和,妙雲獨腳。”
  子啐——學人全心全意地致力於打破迷團,就像即將出殼的小雞在蛋殼裡面啐。
  母啄——母雞看準時機,在外面一啄,小雞就出殼了。比喻明眼禪師看準時機,兜頭一棒,當下打滅學人的妄想執著。

  子覺母殼——小雞出殼覺醒了,而母雞卻墮進了殼裡。比喻學人在師父的激勵下剎那之間打開本來,而師父卻墮進去了。為什麼會這樣?豈不聞“落草為人”乎!那怎麼辦哪?“吹毛用了急須磨!”
  子母俱亡,應緣不錯——解脫緣熟時,不要錯過。須驀然打破師徒的界限,“無師智”朗然現前!
  同道唱和,妙雲獨腳——師徒二人就像是修行的同道那樣,一唱一和。已經渾然一體了,哪裡還有一絲分別!這個啐啄同時的妙用,就像是人們打破了“兩條腿”的界定,所以叫做“獨腳”。

  我們再來看看古禪師 對此頌的評說,括號裡是我的胡亂著語:
萬年道閒禪師上堂雲:
“全機敵勝,猶在半途。(只為法執宛然。)
啐啄同時,白雲萬裡。(事生了也!)
才生朕兆,已落二三。(金屑雖貴,落眼成翳。)
不露鋒鋩,成何道理?(是啊!總不能不說話吧。)
且道從上來事合作麼生?(那怎麼辦哪?)
誣人之罪,以罪加之。(哈哈!知道為什麼“子覺”時,“母”卻“殼”了吧。)”

  南院慧顒禪師示眾雲:“諸方只具啐啄同時眼,不具啐啄同時用。”時有僧問:“如何是啐啄同時用?”院曰:“作家不啐啄,啐啄同時失。”僧曰:“猶是學人問處。”院曰:“如何是你問處?”僧曰:“失。”院便打。(前面都是殼,這裡才是大好一啄。)其僧不契。(沒管用,白啄了。)後至雲門會中,因二僧舉此話,一僧曰:“當時南院棒折那!”(沒管用,豈不就是棒折!)其僧忽悟,(直至現在才啐出,已遲八劫!)即回南院,院已遷化。
時風穴作維那,問曰:“你是問先師‘啐啄同時’話底僧那?”僧曰:“是。”穴曰:“你當時如何?”曰:“我當時如在燈影裡行。(應於當時及時啐出。)”穴曰:“你會也。(真不愧是南院的接班人。“殼”了也!快磨去!)”


  德山托缽話:
  雪峰在德山作飯頭。一日飯遲,德山擎缽下法堂。峰曬飯巾次,見德山,乃曰:“鐘未鳴,鼓未響,拓缽向甚麼處去?”德山便歸方丈。

  峰舉似岩頭。岩頭曰:“大小德山未會末後句在。”山聞,令侍者喚岩頭去。問:“汝不肯老僧那?”岩頭密啟其意,山乃休。

  德山次日昇堂說法,果與尋常不同。岩頭至僧堂前,拊掌大笑曰:“且喜堂頭老漢會末後句,他後天下人不柰伊何!雖然,也只得三年活。”山果三年後示滅。


  在前則“香嚴獨腳頌”那裡,我已經說了不少廢話。在這裡,我就不多羅嗦了。只提幾個問題,供大家討論吧:
  一、岩頭說“大小德山未會末後句”,什麼是末後句?
  二、岩頭密啟其意(俯在德山的耳朵上說悄悄話),啟的什麼意?
  三、第二天德山升堂,果與尋常不同。有什麼不同處?
  四、岩頭說德山只得三年活,德山果然三年後圓寂。難道師父(德山)不如弟子(岩頭)嗎?

  回過頭來再說張商英,他折騰了一夜,忽然明白了,便連夜去敲兜率禪師的門,聲稱:“我已捉得賊了!”兜率禪師問:“贓物在甚處?”他竟然無語答對。
  老人看不過,替無盡居士拈出兩答:
  一、何不道:“開門來,與你看!”待開門,夾背便打!(這一打,就如同臨濟打黃檗一般。)
  二、更何不道:在師腳下!(哈哈!已踩在腳下了也。不再譏諷“象王鼻孔謾撩天”了吧。)
  兜率禪師見他一時不能答出,便輕描淡寫地說:“今日天太晚了,明天再說吧。”
  第二天,無盡居士把他所作的偈子呈上。
  誰要是以為此偈是對“德山托缽話”的解釋,便是被他瞞了也!他既已捉得賊,就是已透了這個公案,公案已不可得,他可以將此公案任意拈弄。
其實,他這個偈子 是借公案的事由,向兜率禪師表明 他自己的心地:

  鼓寂鐘沉托缽回——比喻:原先以為自己已經“鼓寂鐘沉”,以為自己已經歸家穩坐了。
  岩頭一拶語如雷——比喻:經師父您一點撥,如同驚雷貫頂,才知道自己未徹。
  果然秖得三年活——比喻:我如今已經捉得賊了。
  莫是遭他受記來——比喻:若不得師父您的指點,怎會透得這一關!

  兜率禪師哪會不知道他的意思!於是就對張商英說:“參禪只為命根不斷,依語生解。如是之說,公已深悟。然至極微細處,使人不覺不知墮在區宇。”並作頌證之:“等閒行處,步步皆如。雖居聲色,寧滯有無。一心靡異,萬法非殊。休分體用,莫擇精粗。臨機不礙,應物無拘。是非情盡,凡聖皆除。誰得誰失,何親何疏!拈頭作尾,指實為虛。翻身魔界,轉腳邪途。了非逆順,不犯工夫。”

  兜率禪師之偈,正是非關修證、本來現成的祖師禪啊!老人贊嘆說:“旨哉斯言!”

  無盡居士還要去建昌視察,邀請他的師父兜率禪師 一同前往。在路途中,將微細處一一詳細審察,寫了十個頌 來表明心地。兜率從悅禪師也以十頌作答。

  無盡居士見兜率洞明心地這件事,發生在宋朝元祐八年八月。


  (鋸解秤砣《宗門武庫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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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山末後無句(齊志軍《心壇擷英·禪宗》鋸解公案)


  問:恭請老師也來演繹德山托缽公案。
  答:還是看看佛說的末後句吧:這是《四十二章經》其中一章,請看末後一句吧:
  飯千億三世諸佛,不如飯一無念、無住、無修、無證之者。

  問:各位,一切平等,一切無礙,隨心無滯,當下如是,既是開悟,既是法身成就。就是“末後句”“祖師禪”。
  答:末後句無這些閒家具:“一切平等,一切無礙,隨心無滯,當下如是,既是開悟,既是法身成就。”


  問:末後句 是了脫生死的工夫 已經做到家了。所以他說末後無句,末後句是工夫,了脫生死的工夫!
  答:你知道“坐脫立亡不無,先師意未夢見在”這個公案麼?

  問:中國唐代高僧岩頭和尚 被盜賊斬首的傳說:岩頭和尚生前 經常對弟子們說:“當我死的時候 只有一聲哀鳴。”果然,當盜賊要砍下岩頭和尚的腦袋和時,只聽到他大叫一聲,據說聲傳數裡之外。
  答:可見“末後句”並不是指的坐脫立亡。

  問:想想“德山托缽”,還是有如蒼蠅叮蛋,無處下口。
  答:說起“德山托缽”,我倒有個問題:難道是師父不如弟子麼?還有:什麼是“末後句”?

  問:怎麼大家都問這個問題?我提不起疑來。
  答:那就別管他了。

  問:實相無想無不相,這是末後句。
  答:還不是末後句,末後無句。
岩頭瞞人處,無句偏有句。
這本無始末,卻道只這是。

  問:什麼是“末後句”?饞“末後句”。
  答:乾脆告訴你好了:能使問當下打開本來的話,即使未開口,也是“末後句”。若不能,縱使說得天花亂墜、地湧金蓮,也是“輸卻一半”。


  (齊志軍《心壇擷英·禪宗》鋸解公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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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山托缽(馮學成《明月藏鷺 · 六、頌古聯珠》)


  德山一日飯遲,托缽下堂,時雪峰作飯頭,見便雲:“這老漢,鐘未鳴,鼓未響,托缽向甚處去?”師便歸方丈。峰舉似岩頭,頭曰:“大小德山未曾會末後句。”師聞,令侍者喚來問:“汝不肯老僧耶?”頭密啟其意,師乃休去。至明日昇堂,果與尋常不同。頭至僧堂前,撫掌大笑,曰:“且喜老漢會得末後句,雖然如是,只得三年。”師果三年而沒。

  提示:這則公案又稱“末後句”公案,極為險峻,極多的參禪者為之卻步,這裡先把情節介紹清楚。

  在古代叢林中,是沒有尊卑貴賤之分的,如百丈禪師“一日不作,一日不食”,九十多歲時,徒弟們見他老,把鋤頭藏起來 不讓他下地勞動,他就絕食以示抗議。這裡,德山是82歲高齡的方丈大和尚,一日三餐仍然沒有特殊待遇——自己到大食堂打飯。

  德山的得意弟子雪峰義存禪師 當時作飯頭——伙食團團長。那天開飯開得遲,德山禪師走到廚房,雪峰說:“開飯的鐘都沒有敲,你這老漢 端著缽盂到哪裡去?”德山禪師一言不發,默默地回到了方丈。雪峰向他的師兄岩頭全豁 介紹了這一件小事,岩頭說:“不行不行,你們這一老一小 都沒有明白‘末後句’——在禪上還沒有最後過關。

德山聽到岩頭有如此之說,就叫侍者把岩頭叫來,說:“你認為你的師父不合格嗎?”岩頭在德山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,德山禪師就不再追究了。

  第二天德山禪師上堂說法,真怪,竟一反常態,所說的與多年常講的大不一樣了。岩頭在僧堂前為之鼓掌大笑,說:“為老和尚道喜啊,祝賀老人家懂得‘末後句’了。雖然如此,老頭子也只有三年的光景了。”三年後,德山宣鑑禪師果然圓寂。

  這則公案一出,立即成為禪宗內的疑案,是一重關口。用以檢驗參禪者是否入門的一道重要關口。
岩頭在德山那裡,哪裡像個學生,簡直是在當老師,而作為“激箭禪道”創始人的老德山,卻默默地忍受 自己學生的種種撕咬。這一對師徒,可以說是“禪林雙怪”了,德山禪師心裡 若有半點塵埃,決不會受其學生的如此無理;岩頭心中若有半點塵埃,也決不敢在老師面前 如此放肆。
真正的禪師,心胸豁達,了無點塵。
正因為他們師徒間光明正大、智慧深遠,才導演出“末後句”這出以德山禪師生命作彩頭的禪宗重頭戲、壓軸戲。後來禪宗內盛行“三關”之說,“末後一句始到牢關”——破本參、透重關、砸牢關。只有砸了牢關,才能有徹底之悟,可見這個末後句之重要。而這個末後句,對掃蕩“八股禪”、“文字禪”、“狂禪”等似是而非的偽禪,起到了巨大的作用。

凜凜霜風戛地寒,漁翁擲釣五湖寬。
錦鱗觸散波心月,收取絲綸上古灘。
宋·寶峰祥

  品析:在眾多的公案中,這則公案真可謂慷慨蒼涼,撲朔迷離,而這首偈頌,也是顯得慷慨蒼涼,撲朔迷離。“凜凜霜風戛地寒”,雖不及柳宗元的“千山鳥飛絕,萬徑人蹤滅”,的確也使人感到寒氣逼人。

  在這樣的情景中,“漁翁擲釣五湖寬”,意境就超過了柳宗元的“孤舟蓑笠翁,獨釣寒江雪”了。“擲釣五湖寬”一轉前面的寒氣,把人帶入一個寬廣寧靜的境界。

  在“五湖”這樣寬廣的環境中,有沒有“魚”可“釣”呢?“魚”當然有,你看在太湖上,月光灑灑,波光浮動,一尾金鱗鯉魚,在那裡搖頭擺尾,把“波心月”攪得七零八碎。釣什麼魚呢?釣到魚了嗎?鯉魚是要躍“龍門”的,五湖中難以上鉤,還是把“絲綸”收拾起,到“龍門”這樣的“古灘”頭去釣吧!

  德山、雪峰、岩頭父子三人,誰是漁翁,誰是魚呢?“德山托缽”公案,在這裡變成了一個優美寧靜的攝影佳作。“錦鱗觸散波心月,收取絲綸上古灘”,多麼悠然,多麼怡悅的境界啊!


凜凜吹毛照膽寒,不容擬議豈容傳。
抬眸已是身三斷,此是吾家紅鐵團。
宋·大禪了明

  品析:禪宗的手段,常以“金剛王寶劍”作喻,鋒利無比,吹毛即斷,《水滸傳》中楊志賣刀一節,生動地作了介紹。臨濟義玄禪師臨終辭世偈最後一句說:“吹毛用了急須磨。”更為天下禪人傳誦。

  “凜凜吹毛照膽寒”,在一些社會治安較差的地方,一兩個歹徒揮舞一把破菜刀、爛匕首也常把一些人嚇住,何況一把鋒利無比的寶劍。“寶劍贈英雄,紅粉饋佳人”,身佩絕世利器的,當然是劍術名家了。寒光一出,人皆膽寒。若動真格,在眼皮翻動之際,已被分身三段。

  禪宗的法是活的,極為鋒利的,這樣的殺人刀、吹毛劍還多得很,因為有專門打造這種利器的原材料——“紅鐵團”。所以方法層出不窮,機鋒、轉語、棒喝、殺活到“末後句”,不都是“吾家紅鐵團”所打造出來的嗎?


斫卻月中桂,清光轉更多。
狐狸俱屏跡,獅子奮金毛。
宋·密庵咸傑
  品析:禪林偈頌,大多未必有心成詩,但卻常有佳句,經後人略加運用,便可傳誦於天下。
辛棄疾有《太常引》雲:
一輪秋影轉清波,飛鏡又重磨。
把酒問妲娥:被白發欺人奈何?
乘風好去,長空萬裡,直下看山河。
斫去桂婆娑,人道是清光更多。

  這是辛棄疾晚年的作品,辛棄疾的生卒年為1140一1207,密庵咸傑禪師比他長22歲,生卒年為1118—1186。“斫卻月中桂,清光轉更多”,辛棄疾的《太常引》就是從這兩句中脫出。

  在明亮的月光之下,萬物無所遁其跡,獅子奮起金毛高吼,而狐狸卻畏懼明光而藏匿不出。密庵禪師在此喻“末後句”的力量,使“狐狸”那樣的偽禪銷聲匿跡了。


  (馮學成《明月藏鷺·六、《頌古聯珠》選析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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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山托缽(心平如願《無門關》)


  【公案】
  德山一日托缽下堂,見雪峰問:「者老漢!鐘未鳴、鼓未響,托缽向甚處去?」
  山便回方丈。
  峰舉似岩頭,頭雲:「大、小德山未會末後句!」
  山聞,令侍者喚岩頭來,問曰:「汝不肯老僧那?」
  岩頭密啟其意,山乃休去。
  明日昇座,果與尋常不同。

  【語譯】
  有一天,德山托缽,走出殿堂遇見雪峰,雪峰問:「喂!老頭!鐘未鳴、鼓未響,你打算到什麼地方去?」
  德山一句話也不說,便回到方丈室去了。
  雪峰把這件事告訴岩頭和尚。
  岩頭說:「大小兩位德山,在末後句還不能契會。」
  德山聽聞岩頭對他的批評,便叫侍者請岩頭過來。
  德山問岩頭:「你對我的做法有意見?」
  岩頭向德山解釋了他那句話的意思,德山才罷休。
  隔天,德山升座弘法時,果與尋常不同。
  岩頭至僧堂前,鼓掌哈哈大笑,說道:「值得恭喜啊!這老頭總算會悟了最後一句,今後天下人再也奈何不了他了。」

  【評唱】
  無門曰:「若是末後句,岩頭、德山俱未夢見在,撿點將來好,似一棚傀儡!」

  【語譯】
  無門說:「如果真的是末後句,岩頭、德山都未夢見,留待將來多留意。岩頭、德山真像戲棚裡的傀儡。」

  【頌曰】
  識得最初句 便會末後句 末後與最初 不是者一句

  【語譯】
  如果理解證得最初句,便會悟得最後句。最後句,與最初句,都不是這一句。

  【附參資料】
  一、德山宣鑑
  (782~865)唐代禪僧。劍南(四川)人,俗姓周。法名宣鑑。年少出家,二十歲受具足戒,於大小乘諸經貫通旨趣,因常講金剛般若經,時人美稱為周金剛。

  嘗聞盛張於南方之禪法,倡言直指人心,見性成佛;與所學不相類,遂欲與彼等辯難,圖息其說。乃攜道氤之金剛經疏鈔出蜀,首至澧陽參謁龍潭信禪師,問答之間,豁然頓悟,遂焚金剛經疏鈔,成為青原第五世。
  以法系之異,常以棒打為教,而有「德山棒」之稱譽,系一嚴格修行者。
  師住澧陽三十年,遭唐武宗(841~846 在位)廢教,避難於獨浮山之石室。

  大中(847~859)初,應武陵(湖南)太守薛廷望堅請,始居德山,大振宗風,蔚為一大叢林,其道風峻崄,棒打天下衲子,與溈山、洞山、臨濟之道風相對峙。咸通六年十二月三日,忽告諸門徒曰(大五一?三一八上):「捫空追響,勞汝心神,夢覺覺非,竟有何事?」言訖安坐而化,世壽八十四,僧臘六十五,敕謚見性大師。

  門人眾多,如岩頭全豁、雪峰義存、瑞龍慧恭、泉州瓦棺、雙流尉遲等。〔宋高僧傳卷十二、景德傳燈錄卷十五、祖堂集卷五、五燈會元卷七〕

  二、元音老人雲:
  修任何法門,都要能耐艱辛、發長遠心才行。修淨土就要長遠地不離佛號,參禪就要長遠地不離話頭。禪宗的公案很多,取一則透不過的公案長遠地掛在心頭,如雞抱卵,不得暫離。
  當年三峰禪師已識得本來,看到「德山托缽」公案仍透不過去。
  「德山托缽」公案是這樣的:
  德山禪師座下有兩個出眾的弟子,師兄是岩頭全豁,師弟是雪峰義存。當時雪峰禪師在眾中作飯頭,給大眾做飯。
  有一天飯熟得晚了點,德山托著飯缽來吃飯。雪峰看見師父來了,便說:「鐘未鳴、鼓未響,托缽向什麼處去?」德山沒說話 就低頭回方丈去了。
  一會兒岩頭來了,雪峰把剛才的事告訴岩頭,岩頭說:「大、小德山未會末後句在!」大德山是指德山禪師,小德山是指雪峰禪師。他這話是說師父和師弟都沒有透徹「末後句」。
  德山知道了,把岩頭喊來,問:「汝不肯老僧那?」你不承認我嗎?岩頭「密啟其意」——秘密地、悄悄地告訴德山。
  德山禪師第二天上堂說法,就與往常不同了。
  岩頭聽了,拍手大笑:「且喜堂頭老漢會末後句。他後天下不奈伊何。雖然,也只得三年活。」
  此後,德山果然只活了三年就圓寂了。

  三峰禪師透不過這個公案:難道是師父不行嗎?一定要徒弟告訴他嗎?
  「密啟其意」啟的是什麼意?他說三年,德山就活三年,難道他給德山授記嗎?
  這麼許多問題都透不過去。透不過就參哪!
  參得「頭面俱腫」——頭、臉都腫起來了。
  就這樣久久堅持,疑情不斷,艱苦受盡,觸機遇緣,好消息就要來了。有一天,三峰禪師到後院去,聽到劈竹子的聲音,「啪!」一下子就打開了。
  我們修行,不能一下子修黃教,一下子修紅教,一下子又改唸佛、或是參禪。見異思遷,就一事無成了。
  修任何法門都應該持之以恆。要像雪竇禪師那樣,二十年如一日,不怕艱難困苦,「二十年來曾苦辛,為君幾下蒼龍窟」。

  三、五燈全書卷第八十
  湖州石門開禪師 參豫於竹林。
  師問:「德山托缽過堂。雪峰曰:『鐘未鳴!鼓未響!和尚托缽向甚麼處去?』山低頭歸方丈,是何事?」
  豫曰:「正搔著我癢處。」
  師曰:「只如雪峰舉似岩頭。頭曰:『大小德山,未會末後句。』岩頭恁麼道?有甚麼道理?」
  豫曰:「子為父隱。」
  師曰:「德山聞之。令侍者喚岩頭曰:『你不肯老僧那!』意旨如何?」
  豫曰:「父為子隱。」
  師曰:「岩頭遂密啟其意,那裡是密啟處?」
  豫曰:「你問我答。」
  師曰:「來日德山上堂,果與尋常不同。岩頭於法堂前撫掌曰:『且喜老漢會末後句也。』如何是末後句?」
  豫曰:「你也問不著,我也答不到。」
  師曰:「岩頭道:『雖然如是,也祇得三年活。』山後果符其言,又作麼生話會?」
  豫曰:「描不成,畫不就。」
  師曰:「某甲總不恁麼會。」
  豫曰:「你作麼生?」
  師曰:「養子方知父母恩。」語未竟,即禮拜曰:「謝師答話。」
  豫曰:「鑑。」(林皋豫嗣)

  (心平如願《無門關》)

:mrgreen:養子方知父母恩
恆不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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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冊時間: 週三 2月 02, 2022 7:09 pm

Re: 公案很難懂

文章 恆不住 »

寂照世間 寫: 週五 2月 25, 2022 6:30 pm
恆不住 寫: 週五 2月 25, 2022 10:12 am
新老怪 寫: 週五 2月 25, 2022 7:18 am 瑞岩主人(蕭平實《宗門法眼》)


  台州瑞岩師彥禪師。閩越人,姓許氏。自幼披緇,秉戒無缺。錯以禪定為禪宗之禪,故每日危坐懸崖邊,自喚雲:“師彥!”自振奮精神答雲:“諾!”復自囑雲:“惺惺著!他時異日莫受人瞞!”又自答應:“諾!”每日如此精進,以此為禪。宗門傳此以為笑談,世稱“主人公禪”。

  有名師解此公案雲:《主人公是每個眾生都有的,但無法以語言文字解釋,勉強可說是佛性 或將來能成佛的條件或因素,唯有這才是主人公,其他都不是。

  如果隨境而轉,沒有自己的立場、方向、主宰,就是迷失了主人公。主人公是永遠不動的,而且是時時如此、處處存在。不要把它誤解成靈魂或自己的本體,靈魂不是主人公,而本體是假的名詞。

  “主人公”是表達心很明淨 而不受外在環境影響,這就是智慧。主人公沒有一定的形象,也沒有一定的方式 讓你看到。唯有大悟徹底的人 才能時時刻刻作得了自己的主人。

  所謂“無位真人”就是主人公,沒有一定的位置,沒有一定的形象,沒有任何的執著;它是內在、外在、不內不外的普遍的存在,永遠的存在。》

  ※平實雲:觀此公案即知瑞岩師彥禪師 落在作主的心上面,作主的心即是末那心,以此心欲求出離生死,猶如煮沙而欲成飯,名為非因計因;故宗門每多傳述此一公案以為笑談,直至如今,世稱“主人公禪”是也。如今竟有名聞四海之**師(聖嚴:禪語66),勸令佛子應學師彥禪師 有自己的立場、應學師彥禪師有自己的方向、應學師彥禪師自己作主宰。如是便同師彥禪師悟前危坐懸崖,以能知能作主之心為真心;便同盲人欲引諸盲行入解脫安樂大城,其可得乎﹖

  師彥禪師危坐懸崖上,一旦瞌睡,不免粉身碎骨,以此迫使自己清醒,又時時叫喚自己:“師彥!”又振奮精神自答雲:“諾!”以此為禪。殊不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心-明淨的心-正是意識心。設能修到絕對明淨 而不受外在環境影響,依舊是妄心,不是智慧。

  師彥禪師又吩咐自己道:“要保持清醒!別昏沉妄想!臨命終時千萬別被他人瞞騙了!”又自己答應:“諾!”這卻是作主的心-末那識也。欲求死時不被他人所瞞,不料卻在未死之前,先被自己明淨能知的意識心瞞騙了。

  明淨能知的意識心 加上作主的末那心,正是妄心-生死流轉之根本。此心不除,永遠不得涅槃。如來藏真心不是明淨能知的心,祂離見聞覺知;《大集經》雲:“第一義諦離諸覺觀,無覺觀者是名心性。”

  大悟徹底的人是:“於事無心、於心無事”,隨緣應物,他的意識末那識 因悟而轉變,凡事隨順因緣,不再“時時刻刻作自己的主人公”,已證得人無我故。


  “時時刻刻作得了自己的主人公”-正是“我、我所心”,具足我見,與禪宗解脫之道背道而馳,欲出離生死,其可得乎﹖

  “無位真人”非主人公,祂沒有形象,沒有執著。沒有執著就不會作主,不作主的心則不是明淨能知的心。無位真人 雖無形象,卻能於世間 以五蘊參禪而得破參明見。無位真人與五蘊 非一非異、非即非離,不可說祂有一定的位置、亦不可如此名師說祂“沒有一定的位置”。祂雖無形象,一切破參之人 卻都能“見無所見”,清清楚楚地看見自己與一切有情的無位真人。若非時時刻刻 皆能清楚地看到自他一切有情的無位真人,即非證悟,即是錯悟或未悟。


  後來師彥禪師消除慢心,往參岩頭全豁禪師,禮拜問曰:“如何是本常理?”岩頭門下人丁稀少,有心度他,便道:“動也!”瑞岩師彥彼時 猶如眼睛貼近針頭,不知太近,看不見無位真人,便問:“動時如何?”岩頭便道:“則不是本常理。”一剎那間,輕舟已過萬重山。師彥沉思良久,不知所措。岩頭有心收他為弟子,便掉轉船頭道:“肯即未脫根塵,不肯即永沉生死。”師彥禪師言下大悟,便見著一切有情的無位真人,方知以前危坐懸崖、清醒明淨而能作主的心乃是“主人公”,是生死的根本。

  佛子若問:“如何是本常理?”平實亦道:“動也!”佛子若問:“動時如何?”平實亦雲:“則不是本常理。”佛子!若於此公案能真實會得,而毅然承擔,即是破初參-見無所見、親見無位真人。然雖破參,依舊未脫根塵-只斷見一處住地無明爾,猶有欲愛、色愛、有愛住地無明未除,仍待參究重關牢關 及配合事修功夫,方得斷盡。

  若是已得四禪之人,於此公案破參之際,略加體會真心之體性,便能立刻入無餘依涅槃。

  若於此公案 真實會得而不敢毅然承擔,心中狐疑不決者,便永沉生死,無出離生死之日。

  且道:瑞岩師彥禪師 在岩頭全豁禪師座下悟得的,是主人公?不是主人公?


  (蕭平實《宗門法眼》)
紅字說法大錯!
他說:[以此心欲求出離生死,猶如煮沙而欲成飯,名為非因計因。]

非也
眾生第七識就是生死根本。
正是要以此第七識心出離三界證涅槃樂。
此心就是他說的第七末那執我識,
轉捨第七的執我障,
轉得如來報身也。

壇經云:六七因中轉。


所謂“無位真人”就是主人公,沒有一定的位置,沒有一定的形象,沒有任何的執著;它是內在、外在、不內不外的普遍的存在,永遠的存在。》
綠字說法應理。
無位真人
此乃佛自他報身也。

頌曰:[如來現起他受用,十地菩薩所被機]

看來應該是降真香師姐了
好久不見,近來好嗎?

所謂“無位真人”就是主人公,沒有一定的位置,沒有一定的形象,沒有任何的執著;它是內在、外在、不內不外的普遍的存在,永遠的存在。》

來去生滅的為客,不動不變的為主。
禪宗要能當家作主
也符合楞嚴經義
作主不是做主宰的意思。
而是

經云:
於第一義不動
善能分別諸法


如經說:
鐘聲無時,
您真心聞性不隨鐘聲沒有,而沒有聽到,所以說:聞性不滅。
聲音有時,
您真心聞性不隨聲音有,才生出聞性而有聽到,所以說:聞性不生。

聲音生滅當下即是聞性不生不滅
聞性與聲相兩圓融

這樣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永遠真實做主啦。

楞嚴經云:
聲無既無滅,  聲有亦非生,
生滅二圓離,  是則常真實。
新老怪
文章: 52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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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: 公案很難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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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難。如水成冰。冰還成水。

阿難!其實四大之性,亦即真如自性,是不變隨緣,隨緣不變,
就和水結成冰,冰消還成為水一樣。
●它的流動之相 雖有變遷,但它的潤濕之性,則全無改變。
新老怪
文章: 52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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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: 公案很難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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經云:
於第一義不動
善能分別諸法

於第一義不動,示體
善能分別諸法,示用
新老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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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: 公案很難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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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山托缽(白雲禪師《無門關的探討》)


  舉:德山一日托缽下堂,見雪峰問:者老漢!鐘末鳴,鼓未響,托缽向什麼處去?山便回方丈;峰舉似岩頭,頭雲:大小德山未會末後句。山聞,令侍者喚岩頭來,問曰:汝不肯老僧耶?岩頭密啟其意,山乃休去。明日昇座,果與尋常不同。岩頭至僧堂前,拊掌大笑雲:且喜得老漢會末後句,他後天下人不奈伊何!


  無門曰:若是末後句,岩頭、德山俱未夢見在!檢點將來,好似一棚傀儡!

  頌曰:識得最初句,便會末後句,末後與最初,不是者一句。


  野老曰:
  既啟其意,何密之有?若是點破.未必會是“會心”處;六祖能大師有句:“與汝說者,即非密也!汝若返照,密在汝邊。”

  無怪乎無門說“若是末後句,岩頭、德山俱末夢見在”!檢點起來,雖然不是一棚傀儡,卻也難稱大德!

  上座行者!風暴雨急,必會澆濕您的衣裳;不過,雨止風停,悶熱的陽光下,汗水也會使您的衣裳濕透!您想想:最初的與末後的,可是者一句?

  大德!衣裳濕了使得,但吾人的一顆熱忱的心,可真的濕不得!倘若不小心,把心澆濕了,或者汗透了,您所期求的那最初與末後,全都泡了湯了,一切都將歿落於空亡的死寂;連那最起碼的傀儡,也將失去了資格!


  (白雲禪師《無門關的探討》)
新老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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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: 公案很難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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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山托缽(明超《無門關夾注》)


德山(德山宣鑑禪師)托缽
德山宣鑑,俗姓周,簡州(今四川簡陽縣西北)人。生於唐德宗建中三年(782),卒於唐懿宗咸通六年(865),終年八十四歲。在龍潭崇信禪師座下,以燈滅因緣大悟。其度化手段,以“德山棒”著稱。

托缽,本為佛教的乞食方式。在禪宗寺院生活裡面,則是指吃飯時端著缽到齋堂去准備用餐。

德山一日托缽下堂(端著缽去齋堂准備過堂用餐),見(遇見,碰上)雪峰(即雪峰義存禪師,他是德山的弟子,是德山所住持的寺院裡 擔任專門管理伙食的負責人,也就是典座,又叫飯頭)。問(雪峰就批評質問德山):“者老漢(這個老頭子)鐘未鳴、鼓未響(禪宗寺院裡飯食時以敲打鐘、鼓法器為信號),托缽向甚處去(托著缽要去哪裡呢?峰義存當然知道 是因為吃飯時間快到了,他的師父德山是來過堂吃飯的。但他故意裝糊塗,因為法器號令 還沒有敲響,他作為典座,覺得德山的行為擾亂了齋堂秩序,因此提出批評)?”山便回方丈(方丈,原為道教固有的稱謂。在道教中,講人心方寸,天心方丈,方丈是對道教十方叢林 最高領導者的稱謂,亦可稱“住持”。佛教傳入中國後借用這一俗稱。佛寺住持的居處稱為方丈,亦曰堂頭、正堂。這是方丈一詞的狹義。廣義的方丈除指住持居處外,還包括其附屬設施如寢室、茶堂、衣缽寮等。轉申為禪林住持,或對師父之尊稱。俗稱“方丈”或“方丈和尚”。)。
峰(雪峰義存)舉似(似:給。舉似:對某人提起,講給某人聽)岩頭(岩頭全豁禪師,同雪峰義存皆為德山的法嗣)。頭雲:“大小德山(大德山指德山宣鑑,小德山指雪峰義存)未會末後句(到大悟徹底之極處,吐至極之語,謂之末後之句。此處鎖斷凡聖,不容通過,故曰牢關)。”山聞,令侍者喚岩頭來,問曰:“汝不肯老僧耶(你不認可我嗎,你覺得我沒有真正大徹大悟嗎)?”岩頭密啟其意(低聲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或意圖)。山乃休去(罷休)。
明日(第二天德山)升座,果(果然)與尋常不同。岩頭至僧堂(禪宗寺院僧人坐禪的地方叫做僧堂,又叫禪堂;也叫雲堂,因為眾集如雲之多的緣故;也叫選佛場,因為在此選擇作佛之人的緣故;也叫齋堂、食堂。在僧堂之外設齋堂,是後世才有的事,在古代僧堂兼具禪堂與齋堂等多種功能)前,拊掌(拍掌)大笑雲:“且喜(幸好)得(語氣詞,表示是某種程度,某種狀況)老漢(老和尚,指德山)會(悟得了)末後句,他後(從今以後)天下人不奈伊何(都奈何不了他。從表面現象看,岩頭的話中 含有嘲諷德山的意味)。”

無門曰:“若是末後句(如果說到未後句),岩頭、德山,俱未夢見在(這兩人連做夢都沒夢到過未後句,更不必說悟得會得)。撿點(查點,查看)將來(拿過來。此句是說,從心的本源上 仔細檢視),好似一棚傀儡(一群沒有靈魂的木頭人。棚:戲台。傀儡:木偶。意思是都沒有見到自性,而不能自己作主,只能是被別人擺弄)。”

頌曰:識得最初句(最開始悟得佛性 而說出的話語),便會末後句。末後與最初,不是者一句。


頌文大意:能夠認識體會到 初悟入自性的境界,也就能體會到 最徹底究竟的境界,因為這二者 是沒有任何差別的。但是這種沒有差別的境界,並不就在這些開悟者的話語(等表達悟境的方式)上面。

(悟境是不可表達的,悟者也從不通過任何方式 來表達其悟境,也沒有悟境可表達)。


  (明超《無門關夾注》)
新老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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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: 公案很難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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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山托缽(馮學成《四季禪·夏》)


  雪峰在德山作飯頭,一日飯遲,德山擎缽下法堂。峰曬飯巾次,見德山乃曰:“鐘未鳴,鼓未響,托缽向什麼處去?”德山便歸方丈。峰舉似岩頭,頭曰:“大小德山未會末後句在。”山聞,令侍者喚頭去,問:“汝不肯老僧那?”頭密啟其意,山乃休。明日昇堂,果與尋常不同。頭至僧堂前,拊掌大笑曰:“且喜堂頭老漢會末後句,他後天下人不奈伊何!雖然,也只得三年活。”山果三年後示寂。(《五燈會元》卷七)


  譯文
  雪峰義存在德山宣鑑禪師的廟裡 當廚房的管事。有一天開飯遲了,德山禪師托著飯缽從法堂裡出來。這時雪峰正在曬飯甑子裡的飯布,他看見老和尚拿著飯缽,就說:“開飯的鐘鼓都還沒有敲,您托飯缽到哪兒去呢?”德山禪師一言不發,就轉回了方丈。雪峰把這件事告訴了他的師兄岩頭全豁。岩頭說:“老德山和你這個小德山都沒有懂得‘末後句’的奧妙。”德山禪師聽到了他的評論,叫侍者把他喚到方丈室,說:“你認為我這個老和尚不行嗎?不如你嗎?”岩頭悄悄地向德山禪師 表達了他的意思,德山就沒有再說什麼了。第二天,德山禪師開堂說法時,果然與平常所講的大不相同。岩頭到了僧堂前面,撫掌大笑,並說:“我太為老和尚高興了,他老人家終於懂得‘末後句’這一最高的境界了,以後天下所有的人都難不倒他。但可惜的是,他老人家在世上的時間只有三年了。”三年後,德山禪師果然去世了。

  旁白
  這是禪宗內極其有名的“德山托缽”,或“末後句”公案。這個公案一出,不知顛倒了多少禪客。因為這個公案的難度極大,其中有多處疑點難以解釋。其一,岩頭是德山的學生,是德山的得法弟子,他的這些作法,似乎有“打翻天印”之嫌疑。其二,岩頭向德山“密啟其意”不可得知。其三,為什麼第二天德山上堂又與平常有所不同,似乎有順從岩頭之意。其四,德山為什麼的確如岩頭所預言的,正好過了三年就去世了。

  筆者認為,這是因為當時“德山棒、臨濟喝”已傳遍了天下。從六祖、馬祖、石頭諸禪師所開創和發展的禪宗,從內容和方法上 已經為人們所熟悉,這就為教條主義埋下了伏筆,岩頭禪師心明眼亮,看到了這點,就與他的恩師 合演了這場“末後句”的喜劇,為禪宗在修行上 多設立了一道關口,以防魚目混珠。而德山禪師,更是以生命來完成了這一任務。這是禪宗內不多的、令人驚心動魄的一幕。後代禪師們,如明末密雲圓悟 與其弟子漢月法藏兩禪師,卻在這個上面栽了大跟頭,令人嘆息。


  (馮學成《四季禪·夏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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