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案很難懂

新老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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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本光法師

 (三)洞山寒暑迴避(卷五第八頁)

  舉:僧問洞山,寒暑到來如何迴避?[佛果云:不是這個時節。]
山云:何不向無寒暑處去。[佛果云:天下人尋不得,藏身露影肖何賣卻假銀城。]
僧云:如何是無寒暑處?[佛果云:賺殺一船人,隨他轉也,一釣便上。]
山云:寒時寒殺阇黎,熱時熱殺阇黎。
[佛果云:真不掩偽,曲不藏直,臨岩看虎鬥,特地一場愁。掀翻大海,踢倒須彌,且道洞山在什麼處?]

佛果云:諸人且道洞山圈繢 落在什麼處?若明辨得,始知洞山下“五位回互”,正偏接人,不妨奇特。到這向上境界 方能如此,不消安排自然恰好,洞山道:何不向無寒暑處去,此是偏中正。
又道:寒時寒殺阇黎,熱時熱殺阇黎,此是正中偏。
若是臨濟下無許多事,這般公案直下便會。
古人道:“若向劍刃上走則快,若向情識上見則遲”。

  [雪竇頌]:
垂手還同萬仞岩,正偏何必在安排。
琉璃古殿照明月,忍俊韓虜空上階。

佛果云:其實入垂手與孤峰獨立 一般歸源,了性與差別智無異,切忌作兩橛會。
所以道“垂手還同萬仞岩”,直是無你湊泊處。
“正偏何必在安排”,若到用時 自然如此不在安排也。
此頌洞山答處。“琉璃古殿照明月,忍俊韓盧空上階”,此正頌這僧逐言語走。
月照琉璃古殿 似有圓影,洞山答道“何不向無寒暑處去”,其僧一似韓盧逐塊連忙上階,捉其月影相似。
洞山又答道“寒時寒殺阇黎,熱時熱殺阇黎”,如韓盧逐塊走到階上,又卻不見月影。
韓氏之盧駿狗也,中山之兔狡兔也,是其犬方能尋其兔。
雪竇引以喻這僧也。只如諸人,還識洞山為人處麼?良久雲:“討甚兔子。”

這段公案卻又恁地令人驚疑!
機用上顯,事緣上悟,綿裡有刺,好生曲折。
佛果評語雪竇頌,也很簡明便於參看。
新老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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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徒刑徒

再次,它有一套“以心傳心”的直觀認識方法。本心人人皆有,禪定個個都會,只是要達到“梵我合一”。可達到這種“無內無外”,虛幻神秘,萬象森列而又一切皆空的境界,絕非語言文字可以析解,也絕不是手把手可以教會的。在禪宗看來,達到這一境界的標誌之一,是萬物同一,梵我同一,心物同一,一切皆空。黑即是白,白即是黑,磨過的銅鏡是黑漆漆的,未磨的銅鏡反能照破天地,馬是馬,又不是馬,牛是牛,又不是牛,物質與物質之間 沒有本質的區別,物質與精神之間 也沒有明確的界限,總之,在梵我合一的境界裡,萬象混一,歸於本心,因此,任何言語文字都不能表達,只能靠人的內心的神秘的體驗,從總體上直覺地去領會,這就做“以心傳心,皆令自解自悟”。①(《壇經·行由品第一》)

一旦用了語言文字,就叫有“滯累”,因為語言文字的表達能力有限,每一個語言文字元號都有明確的規定性,而這種規定性 便使被表達事物固定化了,而禪宗的潛意識思維 是“上窮碧落下黃泉”,無邊無際,無內無外,八面橫通的,所以儘管他們自己 也說了大堆的廢話,撰寫了大量的語錄公案,但仍然在原則上 恪守“不立文字”的認識方法。據說著名的禪僧雲門文偃 一看見人記錄他的話就大罵:“汝口不用,反記吾語,異時裨販我去”,①(《禪林僧寶傳》卷二十九)
一看見人多說幾句話也大罵:“一般掠虛漢,食人涎唾,記得一堆一擔骨董,到處馳騁”。②(《五燈會元》卷十五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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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本光法師
(四)雲門體露金風(卷三第三十頁)

  舉:僧問雲門,樹凋葉落時如何?[佛果云:是什麼時節,家破人亡人亡家破也。]

  雲門云:體露金風。[佛果云:撐天拄地,斬鉄截釘,淨裸裸,赤灑灑,平步青霄。]

  佛果云:若向個裡薦得,始見雲門為人處。其或未然,依舊是指鹿為馬。這僧致個問端,也不妨險峻。若以尋常事看他,只是個管閒事的僧;若去衲僧門下命脈裡覷時,不妨有妙處。且道樹凋葉落時 是什麼人境界?雲門不移易一絲毫 只向他道“體露金風”。
答得甚妙,亦不敢辜負他問頭。蓋為他問處有眼,答處亦端的。古人道“欲得親切,莫將問來問”。若是知音的,舉著便知落處,你若向雲門語句裡討,便錯了也。
只是雲門語句中 多愛惹人情解,若作情解會未免喪我兒孫。
“樹凋葉落時如何”?“體露金風”。——句中不妨把斷要津 不通凡聖。
須會他“舉一明三 舉三明一”始得。
你若去他三句中求,則腦後拔箭。
他一句中須具三句:“涵蓋乾坤”句,“隨波逐浪”句,“截斷眾流”句,自然恰好。

  [雪竇頌]:
問旣有宗,[佛果云:深辨來風箭不虛發。]
答亦攸同。[佛果云:豈有兩般,如鐘待扣。]
三句可辨,[佛果云:如今是第幾句?須是向三句外薦取始得。]
一旋遼空。[佛果云:中。過也。祝著磕著,箭過新羅。]
大野兮涼飆颯颯,長天兮疏雨濛濛,君不見少林久坐未歸客,靜依熊耳一叢叢。

  佛果云:凡出言吐氣,須是如鉗如鋏 有鉤有鎖 相續不斷始得。這僧問處有宗旨,雲門答處亦然。“三句可辨”;一句中具三句,若辨得,則透出三句外“一旋遼空”也。射得太遠,須是急著眼看。
若也見得分明,可以一句之下 開展大千世界。到此頌了。
雪竇有餘才,所以展開頌出道:“大野兮涼飆颯颯,長天兮疏雨濛濛”,且道是心是境?
“樹凋葉落時如何”?“體露金風”。——雪竇意只作一境。你若更作禪道會 便沒交涉。
“君不見少林久坐未歸客”,達磨未歸,九年面壁,靜悄悄地,且道是樹凋葉落時,且道是體露金風?
若問這裡盡古今凡聖 打成一片,方見雲門的的為人處。
“靜依熊耳一叢叢”熊耳即嵩山少林也,前山也千叢萬叢,後山也千叢萬叢,諸人問什麼處見?
還見雪竇為人處麼?也是“靈龜曳尾”。

  這段公案,也平實,也俊峭,直下是個境致。須知在這個境界中的 問話僧和雲門,乃至真至朴之人也。清涼無汗,所以住此。雪竇請來的達磨老,卻帶累殺人,他還要久坐。我這樣說,一般卻不然,這個境界有時也有,只是與達磨兒孫不同。我輩要過來作主人麼?
涼風拂暑,秋雨清塵,正是著力處。
樹凋葉落時 許你見消息,“體露金風”是什麼碗嗚聲。
達磨久坐成勞 也要起來。

:mrgreen:久坐成勞 也要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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戒毓法師

雪竇重顯的百則頌古稱《雪竇頌古》,後來圓悟克勤以此為基礎編著《碧岩錄》盛行於禪林與社會,從而更加有名。《雪竇頌古》的單行本很少見。下面僅據《大正藏》卷四八所載《碧岩錄》中的《雪竇頌古》,選取包括“本則”(舉古,有的也有拈古)、“頌古”、“評唱”在內的加以介紹,以令大家有個具體的認識:


  (第一則)舉:梁武帝問達磨大師:如何是聖諦第一義?磨云:廓然無聖。帝曰:對朕者誰?磨云:不識。帝不契。達磨遂渡江至魏。帝后舉問志公(按:寶志和尚)。志公云:陛下還識此人否?帝云:不識。志公云:此是觀音大士,傳佛心印。帝悔,遂遣使去請。志公云:莫道陛下發使去取,闔國人去,他亦不回。

  (圓悟評唱公案)達磨遙觀此土,有大乘根器,遂泛海得得而來,單傳心印,開示迷涂,不立文字,直指人心,見性成佛。若恁麼見得?便有自由分,不隨一切語言轉,脫體現成,便能於後頭,與武帝對譚,並二祖安心處,自然見得,無計較情塵,一刀截斷,灑灑落落。何必更分是、分非,辨得、辨失。雖然恁麼?能有幾人。武帝甞披袈裟,自講放光般若經,感得天花亂墜,地變黃金。辨道奉佛,誥詔天下,起寺度僧。依教修行,人謂之佛心天子。達磨初見武帝,帝問:朕起寺度僧,有何功德?磨云:無功德。早是惡水驀頭澆,若透得這個無功德話,許爾親見達磨。且道:起寺度僧,為什麼都無功德?此意在什麼處?帝與婁約法師、傅大士、昭明太子持論真俗二諦,據教中說:真諦以明非有,俗諦以明非無。真俗不二,即是聖諦第一義。

  (雪竇)頌云:聖諦廓然,何當辨的?對陛者誰?還雲不識。因茲暗渡江,豈免生荊棘。闔國人追不再來,千古萬古空相憶。休相憶,清風匝地有何極?

  (雪竇)師顧視左右云:這裡還有祖師麼?自云:有,喚來與老僧洗腳。



  (圓悟評雪竇頌)且據雪竇頌此公案,一似善舞太阿劍相似,向虛空中盤礴,自然不犯鋒鋩。若是無這般手段,才拈著便見傷鋒犯手。若是具眼者,看他一拈、一掇,一褒、一貶,只用四句,揩定一則公案。大凡頌古只是繞路說禪,拈古大綱,據欵結案而已。雪竇與他一拶,劈頭便道:聖諦廓然,何當辨的?雪竇於他初句下,著這一句,不妨奇特。且道:畢竟作麼生辨的?直饒鐵眼銅睛,也摸索不著。到這裡,以情識卜度得麼?所以雲門道:如擊石火,似閃電光。這個些子,不落心機,意識情想,等爾開口,堪作什麼?計較生時,鷂子過新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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戒毓法師

 (第一則):“舉”後是舉古,所引述內容大體取自《寶林傳》(現僅有殘本)和《景德傳燈錄》的達摩章,雖不可看作歷史事實,因為在南朝宋末 來華的菩提達摩 是不可能見到梁武帝和寶志和尚(418-514)的。但它作為禪林長期流傳的公案 卻是真實的。意思是說梁武帝對於佛教的至高真理——第一義諦(聖諦)並不理解,達摩以站在一切皆空 和平等不二的立場,否定凡與聖、人與我的差別,受到梁武帝的冷落,不得不離南方 渡江到北魏傳法。
當聽寶志和尚說達摩是觀音菩薩,“傳佛心印”時,心生後悔,派人去追,但已經來不及了。
重顯的頌 是圍繞這個公案寫的,前面四句簡單重複公案大意,又以禪宗特有的筆 觸表述達摩渡江也許是為了避免在身邊 產生猜忌與麻煩,然而他一走 卻引起江南長久的憶念;接著筆鋒一轉,謂莫要空相憶,清風永無休止地吹拂大地,引人反思:為什麼不著眼自我解脫的大事呢?最後是以“還有祖師麼”為拈語(這裡也可稱為征語),“自雲”之後為代語:“有,喚來與老僧洗腳”,表示對外在的祖師也不必執著,覺悟靠自己。圓悟對所舉的公案 及雪竇的頌 加以發揮點評:
“才拈著便見傷鋒犯手。若是具眼者,看他一拈、一掇,一褒、一貶,只用四句,揩定一則公案。
大凡頌古 只是繞路說禪,拈古大綱,據欵結案而已。”
因重顯頌語後人很難理解,而圓悟又在重顯的基礎,在進一步的加以評論,就是所謂的“評唱”。
“評唱”就是品評與唱導、對應宣示的意思。
與著語相比,是用較大的篇幅對本則、雪竇的頌古進行評述、解釋。
一對公案及頌語的讚歎,二者通過點評然後 發揮其禪法思想。
前人的公案經過雪竇的“頌古”及圓悟的“評唱”,對禪法靈活的解說,又具有一定的文學色彩,受到禪林及士大夫們歡迎,使文字禪 推向一定的高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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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本光法師
雲門人人盡有光明(卷九第二十一頁)

  舉:雲門垂語云,人人盡有光明在,看時不見暗昏昏。——作麼生是諸人光明?
自代云:廚庫三門。
又云:好事不如無。
  [佛果云:自知一半。]

  佛果云:古人道“以無住本立一切法”,不得去這裡弄光影,又不得作無事會。

  [雪竇頌]:自照列孤明,為君通一線。花謝樹無影,看時誰不見?見不見,倒騎牛兮入佛殿。

  佛果云:“自照列孤明”,只是尋常用得暗,所以雲門大師 與你羅列此光明在你面前,且作麼生是諸人光明?“廚庫三門”,此是雲門列孤明處也。
“為君通一線”了,亦怕人著在廚庫三門處。廚庫三門則且置;
花亦謝,樹亦無影,日又落,月又沉,盡大地黑漫漫地,諸人還見麼?
“看時誰不見”,且道是誰不見?到這裡當明中有暗 暗中有明 皆如前後步,自可見。
雪竇道“見不見”頌好事不如無,合見又不見,合明又不明。
“倒騎牛兮入佛殿”,入黑漆桶去也,須是你自騎牛入佛殿 看是個什麼道理。

  這段公案最惹人情解,卻又令人有個提醒處。古來有這般漢,隨時喚自己,“莫妄想,惺惺著”,你道奇特也無?只這“看時 不見暗昏昏”,我亦可作“用時 不見暗昏昏”看,一般何妨這樣看。有些人自謂光明在抱,瞭解無失;及至用起來,卻又犯錯誤,倒是何故?祖師門下客 犯的不少,門外人自爾亦犯。所謂“人人盡有光明在,用時不見暗昏昏”,到底是個什麼道理?

  達磨門下無住虛宗,那是行深般若波羅蜜。
“光明”喻也,喻有情積聚之“知”之功用也。
切勿錯認定盤星!古德有言“向上一路,千聖不傳,學者勞形,如猿捉影”。妙哉良言!
自是時人不領會,將“驢鞍橋當阿爺下頷”,怎怪得。
新老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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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: 公案很難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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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光老法師在這裡對《碧岩錄》的意義是講清楚了的,百則太繁,下面我們選兩則來“透”,略作一觀。


  舉:馬大師不安([克勤云:]這漢漏逗不少,帶累別人去也)院主問:“和尚近日尊候如何?”
  ([克勤云:]四百四病一時發,三日後不送亡僧,是好手。仁義道中可殺新鮮,養子之緣)大師云:“日面佛,月面佛。”

  (克勤云:)馬大師不安,院主問:“和尚近日尊候如何?”大師云:“日面佛,月面佛。”祖師若不以本分事相見,如何得此道光輝?此個公案,若知落處 便獨步丹霄。若不知落處,往往枯木岩前 差路去在。若是本分人到這裡,須是有驅耕夫之牛,奪飢人之食的手腳,方見馬大師為人處。
如今多有人道,馬大師接院主,且喜沒交涉。如今眾中多少人錯會,瞳眼雲在這裡:左眼是日面,右眼是月面。有什麼交涉——驢年來夢見在!只管蹉過古人事。
只如馬大師如此道,意在什麼處?有的云:點平胃散一盞來,有什麼巴鼻!到這裡作麼生得平穩去!所以道,向上一路,千聖不傳,學者勞形,如猿捉影;只是這日面佛 月面佛極是難見,雷竇到此,亦是難頌。卻是他見得透,用盡平生功夫指注他,諸人要見雪竇麼?看取下文。(下面是“雪竇頌”)

  日面佛,月面佛,五帝三皇是何物?二十年來曾辛苦,為君幾下蒼龍窟。屈!堪述、明眼衲僧莫輕忽。(此頌文中還有克勤的夾批,太繁故省)

  (克勤云:)神宗皇帝在位時,自謂此頌諷國,所以不肯入藏。雪竇先拈云:“日面佛,月面佛,”一拈了卻云:“五帝三皇是何物?”且道他意作麼生?適來已說了也,直下注他。所以道,垂鉤四海,只釣猙龍,只此一句已了。後面雪竇自頌他平生 所以用心參尋。
“二十年來曾辛苦,為君幾下蒼龍窟。”——似個什麼?一似人入蒼龍窟裡取珠相似,後來打破漆桶。將謂多少奇特?元來只消將個“五帝三皇是何物?”且道雪竇語 落在“什麼處?
豈不見興陽剖侍者,等遠錄公問:“娑竭出海乾坤震,覿面相呈事如何?”剖云:“金翅烏王當宇宙,個中誰中出頭人?”遠云:“忽遇出頭,又作麼生?”剖云:“似鶻捉鳩君不信,髓髏前驗始知真。”遠云:“懲麼則屈節當胸退之步。”剖云:“須彌坐下烏龜子,莫待重遭點額回。”所以三皇五帝亦是何物?人多不見雪竇意,只管道諷國。若恁麼會,只是情見。
此乃禪月題“公子行”云:錦衣鮮華手擎鶻,閒行氣貌多輕忽。稼稿艱難總不如,五帝三皇是何物?”雪竇道:“屈!堪述,明眼衲僧莫輕忽。”多少人向蒼龍窟裡作活計?直饒足頂門具眼,肘後有符。明眼衲僧照破四天下,到這裡也莫輕忽。須是仔細始得。

  垂示曰:青天白日,不可更指東劃西。時節因緣,亦須應病與藥。且道:放行好?把定好?試舉看!

  以上所引,是《碧岩錄》的第三則,而且是其中不長的一則,若對禪宗公案不熟。對唐五代文學不熟,天知道其中說了些什牟。歐洲人言必稱希臘,行文中也多以《聖經》為成語典故,中國人沒有這些文化積累,往往不知其中說了些什麼。《碧岩錄》所引的這一段也是如此,既有莊子,又有五代詩憎禪月大師,又有宋神宗皇帝,還有馬祖不安,雪竇評唱,加上浮山遠禪師與其侍者的機鋒往來,看得人眼光繚亂,根本不知所云。

  好在前面對禪宗內部結構多有介紹,特別在五祖法眼的那首詩中,對“日面佛、月面佛”作了交待。筆者的解釋,至少不會如克勤禪師在評唱中 所批評的那類“錯會瞠眼”。

  在這一則評唱中,克勤禪師是一時“明修棧道,暗度陳倉”,一時又“圍魏救趙”,一時又“層層剝剃”,總之那些人的見解 全都不是,那麼,什麼才是呢?
雪竇說:“明眼袖憎莫輕忽”,而克勤說:“放行好?把定好?試舉看!兩位大師推得乾乾淨淨,結果誰也不說。
既然什麼都沒有說,那個“日面月面”又是什麼呢?——你最好別再問,也用不著去知道,你若知道了,兩位大師的棒子 弄不好要打得你頭破血流,話再說矮點,設身處世,以勤奮為要,不要成了禪月大師 所譏諷的那些“不知五帝三皇為何物”的紈挎。
宋神宗號稱“英明”,聯想到東坡兄弟的遭遇,雷竇禪師的著作不能“入藏”又算得了什麼
新老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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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光老法師
智門般若體用(卷九第三十九頁)

  舉:僧問智門 如何是般若體?門雲蚌含明月。
僧雲,如何是般若用?門雲兔子懷胎。

  佛果云:智門(名光祚,雲門法孫,雪竇之師)道“蚌含明月,兔子懷胎”,都用中秋意。雖然如此,古人意卻不在蚌兔上。他是雲門下尊宿,一句語須具三句,所謂涵蓋乾坤句、隨波逐浪句、截斷眾流句,亦不消安排,自然恰好;便去險處答這僧話,略露些子鋒芒,不妨奇特。雖然恁麼,他古人終不去弄光影,只與你指些路頭,教人見。這僧問般若體,答道蚌含明月;又問般若用,答道兔子懷胎;他只是借其意 而答般若光也(光喻般若之知)。雖然恁麼,他意不在言句上,自是後人 去言句上作活計。如今人但瞠眼喚作光,只去情上生解、空裡釘橛,怎見此話落處。


  [雪竇頌]:
一片虛凝絕謂情,人天從此見空生。[佛果云:須菩提好與三十棒,用這老漢作什麼?]
蚌含玄兔深深意,[佛果云:也須是當人始得。有什麼意,何須更用深深意]。
曾與禪家作戰爭。[佛果云:干戈已息,天下太平,還曾見麼?]

  佛果云:
“一片虛凝絕謂情”,雪竇一句便頌得好,自然見得古人意。只這一片虛明凝寂,不必去天上討,也不必向別人求,自然現前。謂情即是絕言謂情塵也。
法眼圓成實性頌云:“理極忘情謂,如何得喻齊?到頭霜夜月,任運落前溪”。還見麼?
“人天從此見空生”。須菩提(即空生)岩中宴坐,天人雨花讚歎,雲是善說般若。若於此見得,便可見智門道“蚌含明月,兔子懷胎”也。古人意雖不在言句上,怎奈答處 有深深之旨,惹得雪竇道“蚌含玄兔深深意”。到這裡“曾與禪家作戰爭”。天下禪和子 鬧浩浩地商量,未嘗有一人夢見在。若要與智門雪竇同參,也須是自著眼始得。

  這段公案也是最惹人情解,雖沒有個明白提醒處,但語句裡卻有“物”。旁通一線:
何謂體?原有此事,見到有此事,當然證此事;體也。
何謂用?原無此事,需要有此事,當然行此事;用也。
此兩轉語,世間法佛法種種事相,都是如此。棄事相而言體用烏乎可!
般若不壞假名,自亦有體用,以是事相故也。
噫,“蚌含明月,兔子懷胎”,豈令人迷?看古人對揚時的氣象,看他拋出境界的意度,也是功夫。
不得已說個一片虛凝,已是飄飄然了,切忌眼花!一片虛凝,狀般若空覌也。
旣是一片虛凝,體用又是什麼碗?有僧聞老宿:“般若以何為體?以何為用?”老宿答的也是:“般若以何為體,以何為用。”將以此為詭辯得麼?
錯!盤山和尚(寶積)說的好:“即此間聞非見聞,無餘聲色可呈君,個中若了全無事,體用何妨分不分”。

  這段公案雪竇頌的好,得力在請來須菩提 挽中心子故也。佛果評唱 也賴有須菩提指點著,以故中心子沒有被拉偏也。

  以上東語西話暗昏昏地 打了六段葛藤,到此收住。以下關於碧岩集 再總說幾句。
新老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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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易明
在此,我們僅舉《碧岩錄》中相對典型 而又比較短小的第三則“馬祖日面佛月面佛”為例,分析圜悟克勤禪師的詮釋之功。第三則全文如下:


  垂示云:一機一境,一言一句,且圖有個入處。好肉上剜瘡,成窠成窟。大用現前,不存軌則,且圖知有向上事。蓋天蓋地,又摸索不著。恁麼也得,不恁麼也得,太廉纖生,恁麼也不得,不恁麼也不得,太孤危生,不涉二涂。如何即是。請試舉看。


  舉:馬大師不安(這漢漏逗不少。帶累別人去也),院主問:和尚近日,尊候如何(四百四病一時發。三日後不送亡僧。是好手。仁義道中)?大師云:日面佛,月面佛(可殺新鮮。養子之緣)。


  評唱:
馬大師不安,院主問:和尚近日尊候如何?大師云:日面佛,月面佛。祖師若不以本分事相見,如何得此道光輝。此個公案,若知落處,便獨步丹霄;若不知落處,往往枯木岩前 差路去在。若是本分人到這裡,須是有“驅耕夫之牛,奪飢人之食”底手腳,方見馬大師為人處。如今多有人道 馬大師接院主,且喜沒交涉。如今眾中多錯會瞠眼雲。在這裡,左眼是日面,右眼是月面;有什麼交涉?驢年未夢見在,只管蹉過古人事。只如馬大師如此道,意在什麼處?有底云:點平胃散一盞來,有什麼巴鼻,到這裡,作麼生得平穩去。所以道:向上一路 千聖不傳,學者勞形 如猿捉影。只這日面佛,月面佛。極是難見。雪竇到此,亦是難頌。卻為他見得透,用盡平生工夫,指注他。諸人要見雪竇麼。看取下文:

  頌古:
日面佛,月面佛(開口見膽。如兩面鏡相照於中無影像),
五帝三皇是何物(太高生。莫謾他好。可貴可賤);
二十年來曾苦辛(自是爾落草。不干山僧事。啞子吃苦瓜),
為君幾下蒼龍窟(何消恁麼。莫錯用心好。也莫道無奇特)。
屈(愁殺人。愁人莫向愁人說),
堪述(向阿誰說。說與愁人愁殺人)!
明眼衲僧莫輕忽(更鬚子細。咄。倒退三千)。


  評唱:
神宗在位時,自謂此頌諷國,所以不肯入藏。雪竇先拈云:“日面佛,月面佛”。一拈了。卻云:“五帝三皇是何物”。且道,他意作麼生。適來已說了也。直下注他,所以道。垂鉤四海,只釣獰龍。只此一句已了。後面雪竇自頌他 平生所以用心參尋。“二十年來曾苦辛。為君幾下蒼龍窟”。似個什麼?一似人入蒼龍窟裡取珠相似、後來打破漆桶、將謂多少奇特?元來只消得個 五帝三皇是何物。且道雪竇語、落在什麼處、須是自家退步看。方始見得他落處。
豈不見、興陽剖侍者答遠錄公問:“娑竭出海乾坤震,覿面相呈事若何”。剖云:“金翅鳥王當宇宙,個中誰是出頭人”。遠云:“忽遇出頭,又作麼生”。剖云:“似鶻捉鳩,君不信,髑髏前驗始知真”。遠云:“恁麼則屈節當胸退身三步”。剖云:“須彌座下烏龜子,莫待重遭點額回”。
所以,三皇五帝亦是何物?人多不見雪竇意,只管道諷國,若恁麼會,只是情見。
此乃禪月題公子行云:“錦衣鮮華手擎鶻,閒行氣貌多輕忽。稼穡艱難總不知,五帝三皇是何物”。
雪竇道:“屈堪述。明眼衲僧莫輕忽”。多少人向蒼龍窟裡,作活計。
直饒是頂門具眼,肘後有符。明眼衲僧,照破四天下,到這裡,也莫輕忽。須是子細始得。[20]


  這則公案的解釋中,具足了五個部分。僅從“垂示”看,即可見《碧岩錄》之風格,《碧岩錄》的全部精神內涵,都在圜悟克勤禪師為公案所寫的“垂示”中得到非常精道的體現,也給予我們體會禪機以恰當的啟發。
以此第三則為例,其所舉公案並不複雜,字面意思較好理解,似乎有答非所問之嫌。
馬祖大師重病纏身,已臥床不起。對其十分敬仰而又擔心其病情的院主 前來探視,問候其老師:“近來身體如何?”沒想到的是,馬祖的回答卻是“日面佛,月面佛”。
這種答非所問的風格,源自禪門高僧為使受眾 能即由文字語言 領悟佛法真意,又需要防止眾生 執著於文字之字面意義 而成為障道之縛之故。但也使一般未經訓練的參禪者一頭霧水,無從鍥入、理解。
克勤禪師基於此,在“垂示”中特別由“一機一境,一言一句”入門考察。
一言一句,我們平常都用語言文字。但均是“且圖有個入處”,凡眾生須了生脫死、得般若、現證菩提,無其適當入處又怎行呢?而“好肉上剜瘡,成窠成窟”則是我們一般眾生之普遍的毛病。
基本功不夠,心沒放對,怎能開悟?克勤禪師尖銳指出:“大用現前,不存規則”。
雖然“一機一境,一言一句”,都可使人開悟,關鍵是 心是否放在此處,放在向上道。
“且圖知有向上事,蓋天蓋地,又摸索不著”。
的確,向上事蓋天蓋地,道是否蓋天蓋地?眾生心 是否蓋天蓋地?
三界唯心,萬法唯識,是否蓋天蓋地?摸索此道心,探索此菩提心,可又摸索不著。
故克勤禪師又說道:“恁麼也得,不恁麼也得,太廉生;恁麼也不得,不恁麼也不得,太孤危生”。
同樣一回事,要從平常看,它很平常;你從不平常看,它又不平常;
你要從廉纖看,它就廉纖;你要從孤危看,它就孤危了。
“不落是不落非,不涉二途,如何即是?”什麼叫二途?兩邊三際斷,兩邊就是二途;是非就是二途。
肯定否定,是非之分別,尚為二途。那麼不涉二途,如何即是?
若問禪是什麼?菩提是什麼?不准說是,不准說非。
由此,深入至“公案”,“頌古”中克勤禪師的“著語”,以及兩段“評唱”,特別是對重顯禪師的“頌古”的評唱,我們可以從重顯禪師的感嘆之偈頌中,以及克勤禪師的旁徵博引中,受到啟發,原來生死 並非實在,故生死之間 無非如日時面佛 與月時面佛,朝陽光照中 所面見之佛為佛,夜色籠罩中 所面見之佛亦為佛。
其生其死均系“一言一句”,如落於生死是非,則無了生脫死之際。

  上述的例子,顯示了公案、話頭玄虛莫名,雲遮霧罩的特性。
此特性源自於南禪 對於語言文字的侷限性、抽象性、以及引發人們思索、理解、聯想上的表象性 和拘泥性的高度警覺 與極端敏感,因而在語言文字的運用上,南禪十分謹慎,竭力克服 禪機體驗與語言文字上的深刻矛盾;由語言文字所表達的,絕非語言文字本身,所指代的意義 恰恰是一個“無言”的境界。
這“無言”的境界,最佳的表達方式,就是所謂的“平常心是道”,就是任其自然,表現在公案、話頭、禪機中,對“文字”功夫 深惡痛絕的南禪,其結果是禪師們 個個都成了玩弄文字的好手。
日常語言的多義性,以及語言文字系統的不確定性、含混性,在公案、話頭、禪機中,以主觀任意性、邏輯相悖性的方式,被徹底地 戲弄和顛覆著。
據此,公案等確實需要 有特別的詮釋,才能為人們所接受。
由上所舉的《碧岩錄》之例可見,克勤禪師與重顯禪師一樣,其以文字語言 對公案的詮釋,在於揭示公案所要開示的佛法真意,禪師大德的悟證體驗,並未冒犯“不立文字”之內涵,也越出“不立文字”之準則。
而是以自身的詮釋,說明了“不離文字”中的“不立文字”之深意。
在此,姑且不論禪門 立文字之是非,但就圜悟克勤禪師將詩、偈、頌、評融為一體,以詩的語言和意境,喻顯活潑精警的禪機,確是別具匠心。
這也即是《碧岩錄》所擁有的雋永之魅力。禪自在華夏大地上落戶,就具備了反傳統的素質,禪僧往往“內現菩薩相,外現顛倒相”,他們尋求人及人類的本來面目。為此終極目標而孜孜以求。
新老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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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: 公案很難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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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易明

 一為與宰相張商英無盡居士懇談華嚴。《釋氏稽古略》記載:一一一零年,宋徽宗大觀四年六月,無盡居士張商英“寓荊南日,道學自居,少見推許。圜悟艤舟謁之,劇談華嚴旨要。
圜悟曰:華嚴現量境界,理事全真。初無假法,所以即一而萬,了萬為一;一復一,萬復萬,浩然莫窮。心佛眾生三無差別,卷舒自在,無礙圓融。此雖極則,是無風匝匝之波。盡於是不覺促拓。
圜悟遂問曰:到此與祖師西來意,為同為別?公曰同矣!
圜悟曰:且得沒交涉。公色為之慍。
圜悟曰:不見雲門道,山河大地無絲毫過患,猶是轉句,直得不見一色,始是半提;更須知,有向上全提時節。彼德山臨濟豈非全提乎?公乃首肯。
翌旦,復舉事法界理法界,至理事無礙法界。圜悟又問:此可說禪乎?公曰:正好說禪也。
圜悟笑曰:不然。正是法界量裡在,蓋法界量未滅;若到事事無礙法界,法界量滅,始好說禪。
如何是佛干屎橛?如何是佛麻三斤?是故真淨。
偈曰:
事事無礙如意自在,手把豬頭口誦淨戒,
趁出淫坊未還酒債,十字街頭解開布袋。
無盡公曰:美哉之論,豈易得聞乎!
羅湖贊曰:夫圜悟融通宗教若此,故使達者心悅而誠服。非宗說俱通,安能爾耶”[33]。
對《華嚴》之四無礙絕妙詮釋,透露著南禪的超滔境界,無相意境,也開啟了自圭峰宗密大師之後難得的禪教圓融通達理路。
圜悟以華嚴妙旨 融通禪意,其超群拔眾的氣度,縱橫無盡的辯才,得到了張商英 這位比圜悟克勤年長二十歲的,而且與圜悟克勤禪師的師長們 有過多年應酬往來,又在宋徽宗大觀、宣和年間 位居百僚之首的同鄉前輩“無盡居士”,真誠的激賞和推崇。
在心悅誠服,心解意開之際。張商英欽佩圜悟克勤禪師之悟境 和思辨才量,於是,恭請克勤禪師 將其平生參學所悟之境界,綴成文字,以貽後昆。
圜悟蒙其激勵,留在湖湘著述了這本 名震四海的禪門第一書——《碧岩錄》十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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